每个人都生活在欲望之中,有了欲望,才会让人们更加认真地生活,用清白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欲望,是对理想的背书,是一种可贵的坚持。
一、愿望与理想
我问她:你有理想么?
她说:我想有一所自己的房子,我不喜欢住在集体宿舍里;我还想有很多的钱,让我买东西的时候不用先看价签,来来回回地比较。
我说:你这是愿望,不是理想。
她说:我就这些了,你呢?
我笑着着轻抚着她的脸,没有回答。
也许,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理想和愿望的区别。
二、认真的态度
今年年初的一个上午,我到立案庭办理一起案件的退费手续,一个老太太跑过来,说:小伙子,能把你的笔借我用用吗?他们说圆珠笔不行,得重新抄一遍。
等我办完退费手续,发现老太太的丈夫正在用我的笔抄写立案材料清单。老太太在一边很认真地看着,发现我过来了,很不好意思地说:对不起,耽误您了。
我安慰他们:“没关系,你们慢慢写。”老头真的写得很慢,很认真,几分钟过去了,也不过写了七八个字。老太太看得也很认真,不时地说:“慢点,别连笔。”
我想他们也许想让法官看得更清楚一些吧。或者,他们在揣测法官的心理,希望法官看到工整的字迹,对他们有个好印象吧。
至少,他们很认真,而且认为这种认真很重要。
我没有告诉他们,说其实只要写完整即可。
我只是在想,他们坚持着他们的想法,并且认为这种想法是正确的,这是认真的生活态度和方式,我不忍破坏。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,也渴望有人能够理解和尊重我对于生活的坚持,至少没有不屑和指摘。
三、父亲的唠叨
很小的时候,家中一有变故,总是听见父亲劝慰母亲说“吃亏是福”,当时并不十分理解句中的含义,只是看到妈妈一边说着爸爸没出息,一边欣慰地笑着,我告诉我自己,这句话是正确的。
我慢慢长大,争强好胜的性格让我收获了许多成绩,同时也品尝了许多懊恼与无奈,每每回到家里,面对父亲安慰的话语我总是后知后觉。
父亲是新中国的第一代下岗工人,面对各种“不合理”,父亲好像是个天然的绝缘体,在上个世纪末的下海浪潮中任劳任怨,与母亲一起经营着生活,同时努力支撑着儿子的法官梦。
如今,作为预备法官的我,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当事人,处理着林林总总的纠纷,常会感到诸多的“不得已”,每当我累了倦了的时候,父亲的那句“吃亏是福”总是萦绕耳旁,此话无关激励,而是让我学会懂得理解世界,读懂自己。
四、哭泣的大娘
三月的一天下午,我在办公室整理卷宗,一位大娘走进来要找庭长,看其风尘仆仆的样子,我猜是刚从乡下赶来的,而领导又外出办案。我放下手里的活,倒了杯热水,和大娘聊了起来。
这是一起十几年前的案子了,被告与大娘的丈夫是战友,当年借了她两千元钱外出做买卖,期间多年没有联系,前些年被告生意失败回到村里生活,大娘向其索要欠款四万元,被告一贫如洗根本无力偿还,因此大娘四处告状,硬是说按照利息计算被告必须还款四万,最后经过庭长的努力调解,被告分期还款两万,但大娘仍旧不依不饶,如今正是想找到庭长要求被告一次性还清。
我倾听了她的故事,没有打断,沉默了一会儿后,我给他讲了我父亲母亲的故事,听着听着,大娘哭了,或许是同为下岗工人的原因,生活的艰辛让她和我父母有着深刻的情感共鸣。我告诉她,如果是我的母亲这样劳苦奔波的往返,我会很心疼。大娘笑着抹掉眼泪说,其实我也不想咄咄逼人,可是孩子在大连的房价不答应啊!说完,拍拍我的肩膀,走了。
晚上回到寝室,心情很久不能平静,或许表面相对的恶背后都多多少少隐藏着些相对的善?我不敢确定。心想,老爸的一句“吃亏是福”是需要怎样的历练与沉淀啊。拿起电话,电话那头老爸老妈正在围着电视看CBA决赛,老妈要我多喝水,老爸说要像北京队的马布里那样,多给队友传球,吃点亏,没啥。放下电话,我笑了许久。
五、还是关于理想
就在几天前,我一位做律师的武大校友打来电话,问我过得怎么样,“和毕业前相比有些变化,只是没想到变得这么多。”我笑着说。
他说:“出来吧。”
我笑了,说:“我得撑住,我喜欢法官这个职业。”
他说:“我现在和合伙人做知识产权的案子,商事类的,或许你会感兴趣的。”
我问他:“你有理想吗?”
他说:“我的理想就是以我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。你呢?”
我说:“我父亲说,有两个地方老百姓最好永远都不要去,一个是医院,一个是法院。这是一个普通百姓对幸福平静生活的期盼。我是从一个下岗工人的家庭成长起来的,我希望我可以帮助这些无奈的人,让他们迫不得已走进法院的时候,感受到的是公平,是慰藉。做一个法官很好,我热爱我的职业。同时,我要感谢你,我的好兄弟,你让我知道外面的世界,很绚丽,但我也清楚地知道,我现在的生活,同样很精彩。”
大学时,社团里的一位学姐送给我一本书,书的名字叫《运送正义的方式》,贺卫方的早期作品,她说这本书讲述了当今我国司法运行现状以及法律人的骨气与无奈,她对我说:“总有一天,你会像你众多的学长那样,放弃你所谓的理想。”
我没有直接告诉她我不会,这样的语言想必会让她觉得苍白。但我一直没有告诉她,那本书我已经读过,但同时,我的床头还经常放着一本书,书的名字叫《不服从的江湖》,我想,我会坚持,为我热爱的职业——人民法官。